漂泊中、劏房裡,遇上愛

文/王秋萍

我是一位「90 後」女生,曾居無定所,患過情緒病;然而,上帝讓我藉著認識祂,將我曾看為困苦的,都變成祝福!

飄泊生活的開始

我生於基層家庭,有兩個哥哥,三兄妹關係很好,個人性格內向。母親是傳統婦女,默默忍受丈夫的謾罵。父親很「大男人」、愛面子、脾氣暴躁、不善表達。

中四時,父親忽然到我校當校工,讓我感到生活受監視。那年我與一名男生談戀愛,父親發現後極力反對;不僅想傷害該男生,還在家中打我,甚至要我到商場天台跳樓、給我白布要我自殺。我開始了逃難般的生活,住院、短期住宿中心、同學住所,更在深水埗劏房中渡過十八歲生日。每次回家後不久又出現糾紛。母親總以保護我為由,要我避開父親在外居住。

劏房的生活永遠難忘,試過被人用線香塞住鎖匙洞,深宵才能回到屋內。沒有洗衣機,手洗衣服後擰不乾,掛在屋內使得滿地積水。每當在屋內感到孤單,我會到樓下的糖水店感受別人快樂熱鬧的氣氛……那日子,經常問自己:「為何我有家人,卻沒有一個家?」

工作與重拾學業的轉變

售貨員的工時很長,驅使我產生「要改變」的念頭,沒想到中五畢業後能考入香港教育學院(現稱教大)的幼兒教育學系。據悉當年六千多人投考,絕大部分是中七高考後考入,讓我十分珍惜這改變的機遇。

就在即將重回校園生活的暑假,亦即十九歲那年,我在街上遇見「異端」搭訕,其後與大哥分享後,得知他已有教會生活約一年,便跟他一起返教會,開始了恆常的教會生活。有趣的是,團契中的女生,大都是幼兒教育學系的,讓我感到有同路人。

在教會內,我認識了許多不同的人,他們雖非我的家人,卻有一份很大的愛,不單讓我感到溫暖,更是甜蜜,甚至比親人更親!我看到背後愛我們的上帝,這位上帝,讓我的人生不再孤單!

上帝是醫治者

「信主」從來都不等於一帆風順,一次父母爭執,我因捍衛母親而被趕出家門,逼不得已重回劏房的生活。其後在工作上與同事合不來、友人懷疑患癌……我亦開始患上抑鬱症,經常不能自控地哭泣,體重急降,想自尋短見。

有次我去到海邊,想自己消失,看著海,不斷問自己:「我若不是老師、不是家中的女兒、不再叫王秋萍了,那我是誰?!」突然,我想起自己有一個永不失去的身分:「我是上帝寶貴的女兒」。這句話把我帶離死亡的關口。我再不靠藥物,也不靠自己,重新透過聖經思考人活著的意義,為創造我、愛我的上帝而活。

我曾以為自己會懼怕再住劏房,但接待教會牧者、弟兄姊妹,和在家聽詩歌、讀聖經,竟都成為愉快的事,因為我不再是一個人了。上帝用同樣的經歷,醫治了我。

從前與現在的改變

從前,我會憑著「關關難過關關過」的意志捱過種種難關,卻不能理解人生為何要一直在捱至生命終結。現在我體會到,人生總有不同歷練,歷練會讓我成長,亦驅使我們仔細思考活著的意義。過去居無定所的生活,讓我深切體會家庭對一個孩子的影響;情緒病的臨到,讓我能與許多跟我有相似經歷的人同行。過去我曾至少有八年不敢直視父親,甚至沒勇氣叫他一聲「爸爸」,但上帝卻不斷幫助我改善……

如今回顧,我絲毫不覺昔日的自己可悲,反有數不盡的恩典!人生路雖有苦難,但感恩已變成祝福!上帝差派耶穌降世,親歷痛苦,最終是為了拯救我們!「上帝愛世人,甚至將祂的獨生子賜給他們,叫一切信祂的,不致滅亡,反得永生。」(約翰褔音三16)我清楚自己不單「知道有上帝」,更是「相信上帝」。

真愛的降臨與展望

感謝上帝!讓我認識到目前的未婚夫,他清楚知道我的過去,願意用最大的愛給我一個家並愛護我。他極為細心、溫柔體貼、愛家,是上帝為我預備的好夫君。人本來不懂得愛,但上帝藉聖經教導我們要愛祂及愛人如己,讓我們能學習好好愛對方。上帝亦透過我漂泊、成長的經歷,讓我學習婚姻、家庭、情緒健康的重要。

我深信祂的美意,將來回望都是恩典!讚美主!

守護無家者的尊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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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蘇家文

提起無家者,大家心裡的印象會是怎樣?根據基督教關懷無家者協會的定義,「無家者」是指無家可歸或缺乏一個適切之家的人,當中包括露宿者、面臨無家可歸(如居無定所、住宿舍等)和住在惡劣居所(如劏房或板間房)的人士。近年,隨著香港的經濟下滑,縱有政府的扶貧計劃,但無奈無家者的數目不跌反升。

讓無家者有「家」

過去曾為社工的蘇家文(Carmen),數年前因著上帝的帶領,她選擇踏上與無家者同行的路。她本著「為無家者提供一個家」的信念,帶著上帝的愛和盼望與無家者同行,散發如家一樣的溫暖。「我工作的地方有個活動中心,好像一個家,放置電視等設備。在慈善團體的贊助下,無家者只需給十元,便可享用四餸一湯的住家飯。」

在日常工作中,Carmen 主力負責敬拜活動和關懷服侍。「我們與他們(無家者)建立的關係,較一般的社會服務機構為長,曾聽過有同工跟進了一個個案長達十多年,彼此關係親密。而女生宿舍那邊則更加特別,前年開始他們成立了『娘家會』,一些婦女基於各種原因失去了家,會視這兒為自己的『娘家』,我們的大門會常為她們而開。」

恢復無家者的尊嚴

門常開,但無家者的心門卻尚待別人慢慢開啟。「可能會因很小事,他便生了氣,接著就很久沒了踪影。我們的心態是,即便如此我們仍要繼續下去,繼續找機會,告訴他我們的門正開。這份長久而持續的關係,是體現在基督裡那永恆的關係。我們有很多老友記都有病患,同工和探訪的義工很可能是他們人生最後旅程中的關鍵人物,就連安息禮拜都是我們負責,最後(火化)按掣也是我們。前一年,約有二十位老友記過身,有很多是死後沒人知道的。」

Carmen 覺得她與無家者猶如家人,在協會工作三年多中,感到上帝渴想恢復無家者的尊嚴——當他們走到人生盡頭時,不致死在街上,能有尊嚴地離開世界。她指出,並非全部無家者都沒有家人,有的因事與家人決裂,有男士因賭錢輸了家,或有婦女面對丈夫虐打或婆媳糾紛等問題,以致有家歸不得。無家者的年齡由二十多歲至年邁的老友記不等,不少是有工作的。

阿彭的故事

曾經有一位已過身的伯伯阿彭,是她認識的其中一位住板間房的老友記。她憶述他初次來到中心時,一聽福音便立即相信了。「他是一個長期酗酒者,初次決志信耶穌時,還用帶有醉意的聲音說:『好!』」可有一次,當他上來中心時,因為同場見到他的「死對頭」,便大聲說了句:「不上喇,走啊!」頭也不回便離開了。他的電話不常開,別人不會輕易找到他。再次聽到他的消息時,已經是他身在醫院,被確診患上喉癌的時候。

「聖誕節去探他,記得上帝跟我說,要告訴他並不孤單。那時他已說不出話來,要用紙筆溝通。」上帝在阿彭人生的最後路途上,還賜他一位很好的基督徒包租婆,不單免他租金,還向伯伯講福音。後來,他的情況一直轉差下去,差得連紓緩治療都不願做,並決意出院。「出院後,我跟阿彭度過了不羈的一個多月時間,試過晚上坐在街邊陪他吃雪糕、喝啤酒,又會約他逢週二、四上來中心談天。那時上帝跟我說,每一次見他都要看成是最後一次。後來他的情況真的很差,連行樓梯上板間房的力氣也沒有,更要露宿街頭。」

她有問過阿彭,如果病患好了,他會做甚麼?他說:「我會去傳福音。」

到阿彭生命的最後一天,他機緣巧合下來到中心,約在中午十二時,Carmen 正好帶領日常的敬拜活動。「敬拜後,恰巧因平日應診的中醫師沒來,所以我可以安排他在中醫房間稍作休息。四時多,同工進來跟我說:『阿彭不行了……』他已陷入昏迷,我立即陪伴他進醫院……到最後,安息禮拜是我負責的,其間都沒有見到他的親人。」

與無家者同行的經歷中,Carmen 見證著上帝如何將尊榮給予祂所憐憫、愛顧的人,不論是貧窮的,或是犯過不少錯的;祂雖掌管人的生死,卻更是愛人愛到底的上帝。

(曾美儀採訪)

註:蘇家文(Carmen)現為基督教關懷無家者協會傳道主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