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顧無聲天使

文/丘春香

聽到聲音、與別人閒話家常,於常人如我們而言是平常不過的事,但對聾人來說,要了解世界和接觸人羣,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據 2017 年一個媒體報導,香港的聾人數目持續遞增。按政府統計處數字顯示,聽覺有困難人士由 2000 年的 7 萬人躍升至 2013 年的 15.5 萬人。可是,在超過 15 萬名聾人及弱聽人士當中,卻只有約 3,900 人懂得使用手語。

「要關顧、幫忙最基本是溝通,聾人不能學口語,惟有我們學習手語,這才可以踏出關懷的第一步。」關懷聾人羣體的機構「愛加倍國際愛聾協會」總幹事丘春香(下稱丘牧)如此說。

為聾人世界創建橋樑

由於社會大眾對手語未必有深入認識,因而對聾人的認識也不多。丘牧認為每一個人也有其長處或短處,聾人跟我們的分別不大,只是在溝通上會遇上困難而已。

丘牧服侍的聾人羣體中,年老的聾人多是學識水平較低,自信心較弱,害怕接觸陌生的健聽者,心靈相對較封閉。而中年聾人則比較開放,有些會特別喜歡接觸健聽人士,希望從中認識多點新事物。一般聾人的個性都比較單純,樣貌也較年輕。現今醫學昌明,因病成聾的機會已大大減少,而現在先天聾人也不多,所以青少年和小童的聾人數目相對以往也較少;加上有些先天聾人可植入人工耳蝸,若是奏效,便能學習聽和講,加強與健聽人士的溝通。

無論在家或工作場所,若缺乏手語或文字協助,聾人和健聽人士都有溝通上的困難。聾人常會感到被人忽視或誤會。為了打開溝通渠道,丘牧任職的機構會不時舉辦手語工作坊。雖然沒有固定上課地點,只能租借地方上堂,但感恩一路走來也很順利,讓不少健聽朋友可以學懂手語,增加在不同場合提供手語翻譯及彼此交流的機會;也令一些不懂手語的聾人能透過學習融入聾人圈子。

明白每個人的價值

丘牧對聾人羣體的關懷和服侍,早在二十多年前,她特意在一間專為聾人服務的教會擔任牧者,持續關懷聾人及弱聽人士的身心靈需要。後來,她更積極推動手語研發、教學、傳譯及探訪關懷等工作。期盼藉着手語,充分發揮聾人的才華,促進聾人和健聽人士的融和交流。

丘牧發現不少聾人或弱聽人士雖然聽不到聲音,心靈卻很清楚聽到上帝的聲音,十分明瞭自己的生命價值。藉着這份對上帝的信心和依靠,有聾人原本受盡欺凌,惶恐度日,但靠主得着喜樂和平安的心;有的曾絕望無助自尋短見,後來成為滿有盼望能助己助人的人;有的在婚前曾沉痛墮胎,至婚後成為兩子的快樂母親⋯⋯這樣的生命轉化,令不少健聽人士也被觸動鼓舞。

該機構的手譯義工「負離子」在多次出隊探訪後,內心有着很深的感悟:來自不同教會的聾人弟兄姊妹,心中也很火熱,願意無私關心並協助教導其他聾人,儘管其中一位已返天家,但他的生命仍在「說話」,令不少聾人弟兄姊妹學習他在世時以主為中心的精神。「他們的生命也正正提醒自己,要努力改進手譯技巧,將上帝的話語清楚表達給祂所愛的聾人羣體。部分聾人雖然文字水平不高,但看見他們學習時的專心及加倍的用功,同時也激勵我要一同努力學習,不能再諸多藉口了!」

聾人是特別的身分

健聽人士常以為稱呼「聾人」好像是一個不太禮貌的詞,而「聽障」會是一個較禮貌的稱呼。然而真實的情況卻相反,聾人朋友真正在乎的,是詞語本身的含意——視他們為一個人(聾人)、還是只看到他們的障礙(聽障)。

英國聾人社會學學者 Paddy Ladd 曾提出:「聾人」(Deaf)的文化語言模式(Culturo-linguistic model of Deafhood)視「聾人」為一種身分認同,也指出聾人實擁有其獨特的文化(Deaf culture)、社羣(Deaf community)和語言(手語;Sign language)。因此,從這角度出發,「聾」並非一種殘疾或損失,而是一種特質,亦是讓聾人成功創造其他獨特之處和文化的元素,當中包括手語、De’ VIA (Deaf Art)、對視覺空間擁有極高的敏銳度(Deaf Space)等。聾人亦已內化一些共同、正面價值,如「聾人與健聽人有不同之處,但不代表較低等」。最重要的是,聾人朋友對他們「聾人」這身分,感到無比自豪。(註)

原來「聾人」才是對他們最合適、最舒服的稱呼,亦是尊重其聾文化和社羣歷史的表現。

註:朱憫謙:〈The Name Game:聾人?聽障?為何要對稱呼執着?〉《端傳媒》,2018 年 5 月 31 日;詳參〈https://theinitium.com〉。

本文章原刊載於《中信》月刊總704期(2020年12月號)

這件事上難道我沒有罪嗎?

文/葉健生

最近我在玩一款攻略遊戲,當中講述以「校園霸凌」為線索所引申的一系列事件。日本校園的霸凌現象可謂另一種意義上的世界名片,日本國內也有不少以校園霸凌為題材的文藝作品。

記得學生時代自己曾遭受同學欺負,卻從不認為自己也是參與霸凌的一分子,但我很清楚,自己確曾參與過。曾有同學這樣說:「不知為何每班裏總有個極品。」

相信你我在學生時代都理解何謂「極品」——也就是成為多人欺凌對象的同學。他們大都有外貌較呆滯、少言寡語、膽小及成績較差的特徵,且因無法融入羣體而容易成為眾矢之的,卻不是因那人做錯了甚麼。

心靈傷害治癒不易

初中時我曾是被欺凌的對象,幸因自己身有殘障,加上身邊也有待我好的同學,我受到的欺凌並不嚴重,反倒有兩位同學受欺凌直到畢業。當然,我所看到的欺凌絕非日本那種能把人逼死的殘暴行為,而基本都是冷暴力:如班上大部分人都不會跟那同學談話、不提供任何幫助、還有避免接觸那同學的隨身物品,如果碰到了會故意去洗手等。我們並沒遭受過肉體上的暴力,但這些行為實際都在告訴受欺凌的:「我們把你當成會播病的病毒。」漸漸、不斷、無意識地踐踏某人的尊嚴,這比明目張膽的暴力造成更大傷害。身體上的傷痕可被治癒甚至忘記,唯獨心靈上的傷害難以根除需長時間治癒。

我曾因被欺凌幾乎要自尋短見。那時,一方面憎恨欺凌自己的人,另一面卻又作為欺凌的加害者,上述提及的欺凌行為我全都參與過。明明自知被欺凌的感受卻還是選擇成為惡者,只因自保心態在作祟:「因多數人都在嘲笑那人,所以我站在大家的一邊就安全了。」

實在已想不起當初為何會欺凌某同學,原因或功課太少(笑)?教育不夠導致不會尊重他人?惟根本原因其實是我們與生俱來的罪性,生來就有喜歡逆反的一面,明知不正確仍去做,受不起試探而行惡,釋放內在的私欲。

教育後代不可行惡

我不知現在人們是否還關注校園欺凌,身為遭受過欺凌的過來人,唯一能做的只有依靠主的旨意教育後代,不卑不亢、不可行惡、不可沉默,無論遭遇何事都要堅定所信,頂天立地。

「世人哪,耶和華已指示你何為善。祂向你所要的是甚麼呢?只要你行公義,好憐憫,存謙卑的心,與你的上帝同行。」(彌迦書六8)

本文章原刊載於《中信》月刊總730期(2023年2月號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