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上放着一個個大大的坐墊，就像邀請你：累了就坐下來休息吧，感受書本送給你的溫度和柔光，希望你的心靈好好呼吸。

「繪本．空間 Room For Life」坐落在喧嚷的彌敦道，是 Apple 在疫情期間開設的一間樓上書店。她希望來到書店的人，藉着繪本的圖畫和文字，在壓迫的社會中找到呼吸的空間，觸摸心底的需要。她認為每個人的生命都需要兩個空間，一個用來承載各樣必須擔負的事物，另一個則需要騰空出來。我們不能靠數天的旅行或其他外在的活動營造這樣的空間，而要從內心一步一步搭建起來。

填滿還是騰空

我們每一天總會被喧囂的雜音包圍，怎也停不了。Apple 想起耶穌的門徒在船上遇見暴風的故事（參馬可福音四35-41）。人用盡所有力氣可以停止風浪嗎？暴風一直都在。她指出耶穌平靜風浪的意義，並非只在乎外在的紛擾或侵擊是否停止，焦點是我們的內心。一個人無論有沒有宗教信仰，都渴求這種就算被風雨包圍都不會失掉的安息。Room For Life 要傳遞的就是這信息。

Apple 觀察到人的心其實會按着各自的步伐尋覓人生的意義。生命並不完美，但人的天性總渴望尋得一些東西，用來填滿生命中缺了的一塊。我們到底需要填滿還是騰空？Apple 發現很多人根本不懂為自己預留空間，未能感受從上帝而來的安穩。

出生於韓國的華僑家庭，在台灣讀文學的 Apple，形容自己曾是一個異鄉人。二十年前她隨丈夫來港定居，努力學好廣東話，落地生根。這個城巿開闊了她的世界，她喜歡這裏的人，直接又實際，就像自己。近幾年呢？「我更喜歡香港！香港人一直給人的印象是注重個人利益，金錢掛帥。卻原來這城市有很多看重信念，期盼真理實現的人。當然心繫這些信念有時會令人很痛苦，我亦為此流下不少眼淚……」Apple 眼睛紅紅的，帶點哽咽地說。

閱讀是珍貴的空間

她回想 2019 年的一個下午：「我在彌敦道看見滿地玻璃，有些人受了傷。當時我腦中就閃過一個想法：『如果這時有一個地方可以開放，讓人進來休息就好了。』」後來發生的事情也實在太多太重。她意識到可能很多人會離開香港，而她卻選擇留下來，還很確定要開辦一間書店。她深信閱讀能為人提供極珍貴的空間。上帝可以藉不同的作者，將人間的困苦與掙扎呈現讀者眼前，與受傷孤單的心靈相遇對話，安慰和醫治可以在字裏行間發生。我們不需要跳過一切人性的掙扎、約化所有的張力與矛盾，硬繃繃地說上帝會解決一切問題。

一個人過得快樂不快樂，活得有沒有意義是 Apple 對人最大的關注；看見遍地碎片，她希望這書店可以連結及燃點彼此的心靈。無論小孩、青少年和成人，都能在繪本中尋回一份童真與初心。好的繪本在她眼中具有故事性，能帶給讀者想像的空間，沒有說教的味道。不同的繪本可以引導讀者思想關係、情緒、得失、分離等真實世界的主題。故事不一定展示人們期望的結局，但好的繪本能夠給你驚喜，另一種「這樣也不錯」的可能。小朋友會讀得快樂，大人讀得暖心。這樣，生命就不知不覺被觸摸、點亮和轉化。或許事情最終不能回復原來的樣子也不要緊，我們總可以尋回力量繼續走下去。

Apple 向上帝祈求：「天父，求祢像過去那樣，讓我留住初心；願祢用盡這書店每一本書、每寸空間，在這時代，讓書店陪伴需要好好休息、好好呼吸的人。」

（慈籽採訪）

本文原刊載於《中信》月刊總749期（2024年9月號）